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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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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簪子

“小師叔, 這極樂宗的妖女罪大惡極,何不一劍戳死她為民除害。”鄭雪吟有意識時,聽到個脆生生的聲音在耳畔說道。

好惡毒的話啊, 還被她聽到了。

鄭雪吟睜眼, 才發現眼前一片黑暗,是被一塊輕紗蒙住了。

這輕紗應是個法器,覆住雙眼無知無覺, 卻透不出一絲天光。

鄭雪吟伸手去解那白紗, 無奈雙手被捆縛在身前, 每動一下,繩索便用力收緊, 幾乎勒斷她的胳膊。

只要她放棄掙紮的動作, 繩索又松開力道,恢覆如初。

刁鉆古怪得緊。

鄭雪吟不動了。

身下略有顛簸感, 約莫是被綁著放在她的那只老黃牛背上了, 想起昏迷前那一下重擊, 鄭雪吟磨了磨後槽牙。

“她雖做下不少錯事,罪不至死, 理當帶回刑懲院, 入公義堂審判, 再由戒律堂懲戒。”

這個聲音是賀蘭玨的, 呵,還真是大公無私。

帶她回去受罰真有這麽重要?

“師弟這麽說,是願意和我們回劍宗了?”

這個聲音鄭雪吟沒聽過, 從她的稱呼來判斷, 應是賀蘭玨的師姐,沈縈風。

明心劍宗掌教姜天河只收了兩個弟子, 沈縈風和賀蘭玨。書中說沈縈風端莊大氣,沈靜內斂,聲音聽起來的確無波無瀾,性子只怕比賀蘭玨還要沈悶。

沈縈風都發話了,雲俏再看不慣鄭雪吟,也不好再糾纏下去。

她狠狠剜了眼鄭雪吟。

這個妖女動不動就跑到劍宗門前叫囂著要納小師叔做妾,劍宗的臉都被她糟蹋沒了,看這回戒律堂怎麽懲戒她。

“為人弟子,我本應回去見師尊一面。”賀蘭玨說。

賀蘭玨如今金丹已毀,沈縈風出門沒有帶辟谷丹,加上雲俏還在煉氣期,尚未辟谷,到了一處山谷,三人停下腳步,開始準備晚膳。

有人將鄭雪吟從老黃牛的背上扶下來,為她揭下覆眼的白綾。

跳躍的火光蹦進眼簾,鄭雪吟瞇了瞇眼,眼角沁出一滴淚痕,水霧氤氳中逐漸映出張嬌俏的面孔。

鄭雪吟的視線絲毫沒有在那張臉上多作停留,越過雲俏,往她身後的賀蘭玨望去。

雲俏拿手擋住她的目光,不高興道:“你還有臉看。”

“我看我自己的心上人,怎麽就沒臉了?”鄭雪吟白眼。

雲俏氣不打一處來:“不許你汙損小師叔的清名。”

“被人思慕著,如何是汙損清名了,你們明心劍宗不單規矩多,還有病。”鄭雪吟理直氣壯,“我喜歡他,是他的福氣,他該感到高興。”

“瘋言瘋語,極樂宗出來的,果然不要臉!”雲俏啐了口,眉心紅痕嬌艷無比。

不單她額心有,沈縈風額心也有一道,昭示著她們是明心劍宗的正式弟子。

“嗯嗯,就你要臉,你最有臉了,你臉大如盆,丈寬可跑馬。”

雲俏:“……”

為什麽這話聽起來這麽不對勁。

“雲俏。”沈縈風呵止一聲,“你說不過她。”

被師尊呵斥的雲俏捂著臉跑回火堆前。

天色已全然黑了下來,雲空綴著淡淡幾顆星子。篝火跳躍,昏黃的光暈映照著賀蘭玨的側頰,竟有幾許暖意。

火堆上用鐵劍串著兩只燒雞,鄭雪吟聞到肉香,吸吸鼻子:“賀蘭玨,我餓了。”

沈縈風師徒二人看向她,雲俏得意道:“餓死你這個妖女。”

風裏的香氣愈發濃郁,鄭雪吟直咽口水:“賀蘭玨,捫心自問,我對你雖有過強迫之舉,你在我手中這些日子,吃穿上我不曾虧待過你。輪到我做你的階下囚,怎麽就要挨餓了,虧你還是名門正派的出身,不知道禮尚往來這個道理。”

這兩只烤雞是沈縈風做的,她本在轉動著劍柄,使之受火均勻,忽聞“強迫之舉”四個字,動作不由僵住。

雲俏亦註意到這句話,大吃一驚,腦子裏亂糟糟的,茫然無措時,眼角餘光瞥到賀蘭玨額間的明心印,驟然松了口氣。

明心印還在,說明這妖女並未得逞。

她抽出腰間短劍,抵在鄭雪吟喉間,語氣嚴厲:“妖女,這樣的話以後不許再說,小師叔的名聲容不得你糟蹋。”

鄭雪吟面上不見絲毫懼色,只說:“你師尊與師叔皆同意先行帶我回去受審,還輪不到你來使用私刑,而且我說的是事實,你是打算封我的口嗎?我的封口費可不低,你出不起的話,這些話我在公義堂上肯定還是要說一遍的。”

“我勸你不要說這些話,在我們明心劍宗,是不許有這些妄念的,你對小師叔做的那些事已經犯了戒。”

“你們明心劍宗的規矩關我們極樂宗什麽事,極樂宗的男男女女只知些風花雪月,可惜了,你們這些小古板一輩子是體會不到雙修的樂趣啦。”

“你!”雲俏癟著兩抹嘴唇,眼睛裏盡是委屈,一副快要哭了的架勢。這妖女渾身都是刺,哪哪都紮手。

沈縈風安撫了一句:“雲俏,鄭姑娘說的是玩笑話,你不要往心裏去。”

“還是風姐姐知我,我這麽喜歡小師叔,有損小師叔名聲的話,斷然是不會往外面亂說的,要是小師叔被那些個長舌鬼在背後亂嚼舌根子,生造出些謠言,我是會心疼的。”鄭雪吟笑吟吟道。

“你管誰叫風姐姐,師尊是你風姐姐,我豈不是與你差輩了?”雲俏不滿叫道。

“我不光管你師尊叫姐姐,我還要喚你師叔一聲好哥哥,你氣不氣。”

雲俏真的快被鄭雪吟氣死了,背過身去,不肯再接她的話。

沈縈風將烤好的山雞遞給鄭雪吟:“明心劍宗從無虐待囚犯的意思,犯了什麽罪,該怎麽審,皆由刑懲院做主,我們私下不能插手。”

言下之意,就是不會欺負她了。

鄭雪吟更加有恃無恐:“賀蘭玨,你餵我吃。”

“自己吃。”賀蘭玨面無表情道。

鄭雪吟:“那我就不吃。”

“這可是你自己不吃,不是我們虐待你。”雲俏強調。

鄭雪吟做出可憐的模樣,低頭啃手腕上的捆仙索,傷心欲絕道:“還記得你之前不肯吃飯,都是我親手餵你的。你命懸一線時,是我豁出去我這張臉,去偷戚語桐的冰靈玉髓。你的良心去哪裏了,冷酷,冷血,無情,無義!”

“我們把她嘴堵上,不算虐待吧。”雲俏聽不下去了。

賀蘭玨起身,拿走沈縈風手裏的山雞,半蹲在鄭雪吟面前。

他撕下一塊肉,遞到鄭雪吟唇邊:“吃。”

*

晨光穿透霧霭,撒向蒼翠的山林,稍作整頓,四人繼續出發。

為免太過引人註目,沈縈風將老黃牛放生,解開鄭雪吟腕間的捆仙索,在她身上下了一道追蹤咒。

“老實點,試圖逃跑的話,別怪我的劍不客氣。”雲俏警告一句。

“小師叔若肯牽著我的手,我肯定不跑。”鄭雪吟厚臉皮地蹭到賀蘭玨的身邊。

經她這兩日時不時的撩撥,賀蘭玨似乎已經習慣她這種出格的言行,頭頂的仇恨值不再往前蹦了。

不管賀蘭玨喜不喜歡,鄭雪吟演這種不要臉的人設演得非常過癮。

怪不得大家都喜歡敢愛敢恨的妖女,做妖女想怎麽來就怎麽來,完全不需要顧忌什麽。

賀蘭玨當然不會去牽鄭雪吟的手,鄭雪吟就是隨口一說,賀蘭玨的一顆道心堅如三尺寒冰,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撬動的。

進了城,眼前煥然一新,男女老少皆著綺羅、配寶玉,街道兩側貨架琳瑯滿目,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衣香鬢影,煙火繚繞,處處透出與明心劍宗截然不同的熱鬧,看得雲俏雙目發直。

沈縈風拿出儲物袋,遞給雲俏:“半日。”

雲俏喜笑顏開,幾乎蹦起來:“多謝師尊。”

雲俏是沈縈風收養的,明心劍宗素來冷清,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山上修行,還是第一次跟隨師尊下山,嗅到人間這樣繁華熱鬧的煙火氣 。

沈縈風是她的師尊,相當於半個母親,怎不知她的心思,靜靜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蹦蹦跳跳挑選貨品。

穿越的初始坐標就是極樂宗,鄭雪吟其實也是第一次出門逛街,出自愛美的本能,她情不自禁走到貨攤前,拿起一支桃花簪。

簪子工藝老道,色彩暈染艷麗,枝頭一株新桃,納盡這滿山的春色,栩栩如生地開著。

商販見鄭雪吟把玩許久,心知這是一樁能成的生意,趕忙推銷道:“還是這位姑娘有眼光,這是今日新到的,只此一支,不貴,只要八兩銀子,姑娘看上它,就是與它有緣,不妨收了吧。”

“真的只有這一支?”

“全城要是能找到第二支,我就不收姑娘的錢。”

這支簪子確實第一眼就抓住了鄭雪吟,即便不戴在頭上,這樣的工藝也是值得收藏的。

鄭雪吟摸向腰間,才想起自己的儲物袋被沈縈風師徒捉住的那日沒收了,她看向賀蘭玨,說:“我想要這個。”

賀蘭玨神色漠然。

“夫君,你給我買。”

賀蘭玨額間青筋一跳。

那商販極力想促成這樁生意,聽到鄭雪吟喚夫君,幫腔道:“這位公子,既然夫人喜歡,就買了吧。看二位的模樣還年輕,應是對新婚夫婦,這感情啊和做生意沒什麽兩樣,需得好好經營,娘子不是外人,錢不給娘子花,難不成留給其他人花?八兩銀子哄得娘子一笑,天底下再沒有這樣的好事了。”

鄭雪吟嘴上喚著夫君,大抵是二人的表現不夠親密,那商販只當二人是盲婚啞嫁的小夫妻,全然聽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尚未培養出什麽感情。

商販一起哄,鄭雪吟得寸進尺,做出撒嬌姿態:“我要這個,我就要這個,你不給我買,回去我就告訴爹和娘,你在外頭有狐貍精,錢都留著給狐貍精花。”

賀蘭玨:“……”

雲俏註意到這邊的鬧劇,擠了過來,叉腰道:“好不要臉,誰是你夫君!謊話張口就來,小心天打雷劈。”

“你要這樣說的話,我就不客氣了。”鄭雪吟眉毛挑起,扯住賀蘭玨的衣擺,大聲嚷起來,“評評理啊,這些天你吃我的,喝我的,身上的這件衣服也是我買的,我自己都不舍得給自己買這麽貴的,還有之前為了給你找補品,我被大鳥撓了一爪子,命都差點沒了,現在我就是想要支簪子……”

“我買了。”賀蘭玨不等她說完,蹙著眉頭說。

雲俏目瞪口呆。

小師叔流落極樂宗,竟過得這樣落魄,衣食都靠這妖女接濟。

賀蘭玨身無分文,像鄭雪吟說的,衣服都是她買的,根本拿不出銀子,八兩還是沈縈風付的。

“這錢算我借師姐的。”

“你我師姐弟何必這麽見外?”沈縈風表情看起來有些受傷。

“這不一樣。”賀蘭玨覷了眼把玩著簪子的鄭雪吟。

他不能拿師姐的錢去養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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